一四四.法庭上见
生活总是这样,头回让人受挫,第二回就不会让人感到喜欢和轻松了。人必须要有愈挫愈勇的骨气,只有这样,人们才能百折不挠,达到成功的彼岸。
25日是一年一度的圣诞节,早上一起来,各家各户披上火红的服装。无疑,这一天是轻松愉快的,可是对于早上9时准时在法院开庭的人们来说是一种沉重。
审判长威武凛然地往桌子上敲了一锤:“请问公诉人有新的证据向法庭提供吗?”
田律师以肯定的眼神向李晨凯望了望,站起来回答:“尊敬的审判长和审判员,经过我们的调解,我们有一位重要的证人要出庭作证。”
老铁耷拉着脸进入法庭,缓缓站上证人席。老铁是基督教徒,在呈词作供之前,他把手放在《圣经》上对天起誓,他所说的话全都属实。
田律师整理了一下衣裳,往证人方向走去,问:“证人,请你告诉我们你的姓名、年龄、职业。”
老铁的喉咙有痰在作祟,发着沙哑的声音说:“我叫罗铁,今年五十八岁,是韩锋山的村委主任。”
“罗铁,请你跟我们说说你和被告人的关系。”田律师右手撑住证人席的栏杆,把头回过去看看被告席上的小徐。
老铁继续发着沙哑的嗓子说:“我其实和小徐没有多大联系,他就是去韩峰山投资林场的时候,我认识他的,一回生二回熟,就认识了。”
顾楠对审判长说:“抗议,与本案无关的事情没必要在法庭上说出来。”
田律师接着说:“抗议,我抗议辩护律师在我的证人还没有说完之前就抗议。”
审判长说:“辩护律师抗议无效。”
小徐用眼光瞥了瞥田律师,嘴里暗暗说:“田家仁,有本事你别让我出去,我出去了非弄死你不可。”
顾楠的无效抗议,并没有影响到田律师,他继续听证人老铁的叙述:“12月2号,小徐出现在村委办公室,他说找我。我问他找我啥事,他就……”老铁嗫嚅说,“他就塞给我十万块钱的支票,说给他看看林场的合同书。我有点犹豫就说林地承包的期限还没到,我执拗不过他,就给他办了新的合同书,事后我才知道闯了大祸。”
小徐厉声说:“你胡扯。”
审判长给了小徐一个锤子:“肃静。”
顾楠给小徐肯定的眼神说:“没事,我有办法。”
小徐缓过激动的情绪,向审判长解释说:“对不起,审判长,我只是对这种污蔑的语言表示不满和强烈的愤怒。”
田律师问老铁:“你知道旱窝林地上的桉树是谁投资的吗?”
老铁老老实实回答:“知道。”
“是谁,麻烦你大声地说出来。”
“是……杜氏家私企业投资的。”
“那么,我想请问你的是,你知道杜氏的总裁是谁吗?”
“原先是李炳年,但是李炳年遇害之后,其子李晨凯接了他的位置。”
田律师说:“很好。小徐其实早在五年前就开始虎视眈眈杜氏的资产,为了夺取杜氏的资产,一步一个计划,先是迫害被害人李炳年,接着就是争夺林地的资产,逻辑已经很明显。谢谢,我问完了。”
李晨凯看到田律师得意的表情,跟着镇定下来,但是顾楠的一个起身,又让李晨凯陷入到恐慌当中。
顾楠目不转睛看老铁问:“请问你的声音一直是这么沙哑吗?”
田律师站起来:“抗议,辩护律师的语言对我方证人造成身心攻击。”
顾楠说:“我只是想确定公诉方证人是不是因为此事而导致声线沙哑,这个问题有很大的关系。”
审判长说:“公诉方律师,抗议无效。”
老铁回答:“不,很久以前,我的声音就这样了。”
“下一个问题,你说小徐塞给你一张十万块的支票,你用什么证明是小徐给你塞了钱,贿赂你的?支票现在在哪?”顾楠接着问。
“他就给我塞了个信封,信封上装了十万块的支票,我兑换成现金买了彩票。”
“你口口声声说是小徐给你钱得到新的林地合同书,仅凭你的措辞,并不能直接证明是小徐做的。有可能其他企业家对林地的桉树感兴趣给你塞钱,你受他人唆使污蔑我的当事人。”
“不可能,林地合同的期限明明还有一个月才到期,没有村委的盖章,是无法生效的。”
“就算我的当事人给你支票那也只能说明我的当事人并不知情林地承包的期限,他只是为了商业的利益,想要林地罢了。这对一个商人来说,并没有罪,实际上这个事例与杀害李炳年一案没有一点关系。”
审判长似乎在点头,又似乎在摇头,对公诉方说:“公诉方还有其他证据吗?”
田律师说:“如果是为了商业的利益,公诉人没有必要撒一个有关父亲死去的谎。请审判长和审判员明察。”
顾楠说:“对不起,这些只能作为旁证,并不能作为直接的证据证明我的当事人有罪。还是那句话,要直接证据。”
邓婷婷和叶晓祉把李艳红扶进休息室,不忍让虚弱的李艳红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说到有关林地的事情,最激动的人要属林铁生了。每当林铁生要破口大骂的时候,林健一在一旁加以阻止。
审判长说:“现在进入法庭辩论阶段,请公诉人先发言。”
李晨凯努力压制住情绪:“事发当天傍晚,我和林金山出去吃饭。那天晚上喝得稀里糊涂,不省人事,我连自己怎么回来的都忘记了。我一回来蒙头大睡,对于后面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直到第二天,我才得知我爸爸去世的消息。警方说是由于车祸而丧命,当时我并没有想太多这会是一场谋杀案,所以这就是我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起诉的原因。直到后来,当林金山被人割舌头之后,这事情渐渐让人感到蹊跷。期间,有一段时间林家记恨我,他们以为祸害是我带给他们的。五年后,在医院,我碰巧和林金山见面了。他还是不愿见到我,我就逼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后来,他才告诉我,我爸爸的死是小徐精心谋划的,他差谴徐建华和刀疤迪等人作案。为了寻找证人,我和田律师不辞路途遥远到泰国,想让刀疤迪转做污点证人,可是最后失败了。回来之后,田律师为了接下我的案子,也惹祸上身,以致他表哥无辜死去,而我的秘书也遭到他的毒手。这些都是小徐一个人在幕后操纵的……”
顾楠略有感动说:“听了公诉人的话我很感动,但是你的话不能作为证据,很可惜。”
田律师走到陪审员面前:“各位尊敬的陪审员,小徐的恶行让杜氏家私群龙无首,一个龙头企业顷刻之间股份指数大幅度下跌,这对一个企业无疑是一个巨大的伤痛。然而,受害人的妻子李艳红却要承受着丧夫之痛,拖着憔悴的身子在公司和爱人之间两头跑,她的生活是最艰难的,最可怜的。是的,这种艰苦的生活全靠小徐所赐,他的恶行已经深深地毒害着这个社会,我们法律的群体。他污蔑法律,他树立‘有钱便是法’的价值观,把法律玩弄于指掌间,就连知法懂法的人,也深深地污蔑了法律的形象和尊严。希望大家能结合事实,在众多人证物证的情况下,明察秋毫,给予杜氏企业、受害人之妻、受害人之子、知法守法的人一个机会,让他们有勇气和希望。”
一番话过后,法庭上的许多陪审员和观众感动到热泪盈眶。
审判长说:“请被告人发言。”
小徐微微一笑:“我,没有罪。”
审判长说:“现在进行法庭评议。”陪审员跟审判长的脚步走进了会议室。在审判长席位前面的书记员,一直在电脑面前敲着字眼。
顾楠回头看小徐,他知道即使有再多的旁证,也不能直接证明小徐是本次案件的主谋。他深知法律,可他用法律这个无形的武器故纵使法。顾楠才是最可恨的人,如果不是顾楠努力给小徐辩护,小徐能得意洋洋?
审判长重新回到审判席。他一双纵横了几十年的眼睛,在法庭上什么风风雨雨没见过?他经过太多由于证据不足而败诉的案件,他这双浑浊的双眼就是这样来的。他说:“第1083卷宗案,经过一审和二审……”忽然法院大厅的门开了,审判长停止了说话,走进来一个穿蓝绿色衣服的警察对审判长说话。审判长点点头,然后与审判员商议了一下,再次点点头:“公诉方有一位证人要出庭作证,经过审议,允许证人出庭作证。”
小徐纳闷,还会有什么人出庭作证,来就来吧,他不畏惧。
徐建华的出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小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是徐建华,小徐这回彻底惨败了。
李晨凯和田律师也觉得奇怪,他们明明没有和徐建华谈过,徐建华却不请自来。
徐建华的双手双脚都架着枷锁,在四五个警员的护送下,来到了证人席。徐建华向审判长方向看了一眼。
审判长问:“请问证人有什么话要说?”
徐建华的嘴巴动了,全场都惊了,谁都没有想到徐建华的一句话就让小徐罪名成立。徐建华对小徐的所有罪行了如指掌,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大家都以惊异的目光看着他,他还是头一次勇敢抬头看人。这些年来,他每天都生活在黑暗中,不见天日,见人就躲,除了排斥,还是排斥。可是这一刻,他却感觉到他与大众多么靠近,仿佛能够听到他们突突的心跳声,让他感到原来生活还可以以这样的方式生存。可他醒悟过来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如果早一点收手的话,他就不会后悔。人千万不能后悔,千万不能在面临人生抉择的时候彷徨无措,这是最致命的弱点。
审判长问:“请问辩护方律师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顾楠无话可说,这确确实实是一件真实的谋杀案,即使是仙人,也没法靠三寸舌功,把死的说成活的。顾楠有气无力地说:“没有。”
小徐对顾楠说:“快反驳啊,你不是从未打输过官司吗?”
顾楠没有看小徐,他只听到审判长最后说:“被告人徐丰,故意杀人罪名成立,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这一刻,与本次案件的所有人,不是笑了,而是伤心地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