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城内,楚清鸢一直在处理难民的衣食住所问题。
她和沈沉知早就清楚乌旦国的狼子野心,但司职有序,他们不可以贸然干扰庆城的排兵布阵。
不过,他们与庆城的守将协商过后,疏散出了一部分的百姓。
除了庆城的百姓,这宁城里还涌入了来自宁城附近城池的数以万计的难民,他们知道宁城驻扎着镇北军,来此寻求庇护。
不过庆城被攻陷后,宁城的城令担心突然涌入的百姓中会混入乌旦国的奸细,以及人口增加后会引起暴动,紧闭了宁城的城门。
无数的百姓聚集在城门口,饥寒交迫,死人已经是屡见不鲜。
城外惨不忍睹,城内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宁城的物资本就有规制,难民涌入,粮食已然短缺。
五日前,楚清鸢让李茂率领镇北军三十人,便衣从暗道离开宁城,前往接应清十商行送出的五千石粮食。
为了让粮食能顺利地运入城内,楚清鸢让鸢影阁的人在离宁城门口二十里的位置放了一百石的粮食,将大部分难民引出城门口。
清十商行的五千石粮食顺利进城。
楚清鸢富可敌国,可是战争时期,物资运输的安全很难保障。
此次运粮,亲自接应押运的镇北军遇到了土匪,两死五重伤。
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这些粮食,加上宁城的存粮,也才够支撑两个月。
宁城内的百姓亲眼见了粮食入城,心中的恐慌稍减。
城外的难民也是大虞的百姓,楚清鸢不可能置之不理。
她仿照着“以工代赈”的方式,让难民参与搭建宁城郊外的临时屋舍,顺带解决了他们的住所问题。
她的动静很大,无数食不果腹的百姓都跑到了宁城郊外。
于是,除了建屋舍,楚清鸢还让他们用麻布裁制军队的衣物、修补军衣、适种她新研发出来的耐严寒作物……
但人一多,管理就成了问题。
她和沈沉知商议后,决定将军队的规矩,如伍什制、连坐制等推行到这些百姓身上。
每十个百姓组成一个小队,每个小队有一个队长,每七个队长又组成一个班长……这样的制度既方便管理,也方便监督。
一旦领队中有人犯了事,全队的人都要受到重罚。
当然,楚清鸢依旧派了鸢影阁的人和镇北军参与到实际的监管中,保证郊外百姓生活的正常运转。
试行一个多月后,成果显着。
得益于财资钜万和镇北军的支持,楚清鸢架空了宁城的城主,成为了这座城池的实际掌控者。
十二月初,大雪纷飞,楚霖率领十万将士支援安城。
大虞和乌旦之间对战激烈。
但大虞的将士大多来自中南方,根本不适应在冰天雪地中作战,连连打了败仗。
楚清鸢和沈沉知密切关注战局,他们都知道,若是安城被攻下,那接下来遭殃的便是宁城。
在与驻军的将领商议后,沈沉知决定派出一部分的镇北军支援安城。
但宁城也是防御要塞,不仅要防着东北方的乌旦国,也要防着东方企图分一杯羹的大邺,他不可能将镇北军的主力都派往安城。
楚霖与乌旦国交手的第五日,大虞已经损失了五万将士。
那一夜,下了暴雪。
可更糟糕的消息已经握在楚清鸢的手中。
“这是我的人送来的密信。”楚清鸢浑身乏力、眼中满是痛恶,将手中的信递给了一脸疲惫的沈沉知。
“这是……真的?”沈沉知满眼的震惊,语气里里藏着一分希冀——对这份密信内容是假的的期待。
但楚清鸢的点头回应,让他彻底一震。
“混蛋!废物!王八蛋!”一向以儒将示人的沈沉知第一次在楚清鸢面前爆了粗口。
“安城,完了!”他悲戚地低吼,眼眶中含着泪水。
“小清,你说大虞怎么会变成这样!?”他那愤恨的发问,让楚清鸢也愣住了。
在剿灭黑山寨中出现的那位黑衣人,竟然是恭王的人,恭王府里的暗探也证实了庆城被灭前后,恭王楚霖与乌旦国的护法暗中来往。
“沉知哥,宁城的布防,得重新安排,防御也得加强。”她的那位大皇兄真是疯了,竟然与虎谋皮。
看来,这安城失陷也就这几日了。
“我立刻安排。”短暂的悲恶之后,沈沉知恢复了理智,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还有,老师让我回一趟宣城。”
沈沉知迈开的步伐顿住,“也好。”
即使再悲愤,楚霖战败马上就要成为既定的事实,加上勾结敌国的罪名,他必死无疑。
年近十五的小清,就是陛下最年长的血脉了。
有了楚霖这样的人在前,虽然大逆不道,但他更加相信大虞需要小清这样的君主!
楚清鸢早已交代好了所有的要事,她没有耽误,直接离开宁城,往宣城方向疾驰。
远在千里之外的寒山寺内,枯木挺立。
大殿内,沈承手中持着皇帝下的第三道圣旨,静静地等着。
佛像下,香客、僧人跪在地上,商瑶缓缓从门外走进大殿。
“臣沈承,拜见商贵妃。”沈承弯腰拱手,朝着商瑶道。
这时,佛像下跪着的人们这才记起,寒山寺还住着皇家的贵妃。
“沈丞相不必多礼。”商瑶伸手,虚扶了沈承一把。
他们二人,也有十多年未见了。
“娘娘,陛下有旨,宣您和九公主回宣城。”虽然他早就知道楚清鸢不在寒山寺,但该有的过程他也不会省略。
商瑶缓缓跪下,脊背挺直,接过圣旨。
“劳烦沈大人回禀陛下,臣妇在这寒山寺住祈福修行,早已不问世间红尘,便不回宣城了。”
她的话音停顿片刻后,接着道:“至于九公主,她早已启程去往宣城了。”
话已说尽,商瑶拿着那份圣旨,缓缓走出殿门。
沈承看着她的背影,瞧见了一位母亲的心酸。
若是可以,她定也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一生顺遂、平稳度日。
“主持,贵妃娘娘居于此地,切不可怠慢了。”
“阿弥陀佛,老衲自然会的。”
沈承也没多做停留,坐上马车原路返回。
如果他猜得不错,她应该和他同一天回到宣城。
回到后山的屋舍里时,商瑶好像看见了自己的女儿就在她的眼前。
当她伸手,想要摸摸女儿的额头时,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
“不。”
房间内,她猛地打翻药碗。滚烫的汤药泼在手腕上,烫出红痕却浑然不觉。
才几个月不见,她竟然觉得自己已经好久没见到女儿了。
昨天夜里,她收到了女儿的来信。
她知道,她的鸢儿要去走一条前无古人之路,路上凶险万分,随时都会殒命。
身为一个母亲,她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处在危险之中,但她既然是鸢儿的母亲,也必须支持她的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