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压抑已久的恶念
宋易安原本就暗沉的角色愈发难看。
范紫芙见状,紧走两步,隔开了两人。
“释明,有事说事,莫要胡言乱语。”她假意清嗓子,又转身安抚宋易安:“正事要紧,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释明这才反应过来,马屁拍到马腿上了,赔礼道:“宋相,贫道亦是好心,没有其他意思。”
范紫芙瞪他一眼,问:“这金丹是何时往宫里送的?”
释明想了会,说:“我到这道观时,便一直往宫里再送,每月十五便会有戴面具的人来取。”
范紫芙迅速与宋易安对视一眼。
高靖逸!
“要说师兄炼得这金丹确实有奇效,就是那熟药所的丹药亦比不过。”释明得意道。
范紫芙看向那炼丹炉,眸光微沉。
自古,金丹有奇效,定是下了猛药。
顺神帝竟亦走上这条路。
“官家如今身子确实比往年好许多,因而亦动了征战西夏之心。”
宋易安好似看透她的心思,问:“这金丹可是有问题?”
范紫芙不懂药理,哪里知晓?
她不过是……以史为鉴。
自古,贪食金丹的帝王便没几个身子好的。
不过是外强中干,内里早已透支。
“释明,这金丹你万不可食之。”范紫芙严声道。
释明一愣,且不说师兄舍不舍得给他这金丹。
就说眼下大娘子这般肃然,他亦想不通。
“大娘子何出此言?这乃天师府历代传下的炼丹方子,只师兄进行了些许调整,药效更胜。”
范紫芙眉心一动,恐怕就错在些许调整。
“让你别食便别食,若不听,你尽管去吃,看你有几条命。”她恶声道。
遂又说:“眼下,我与易安想在这道观暂歇几日,可有空房?”
“莫让他人知晓,即便偏僻的柴房亦可。”
释明一贯怵她,且之前在宋府施法,亦算出她命格诡异,凶中带安,安又生险。
按理说,这般命格早已一命呜呼了。
可偏偏她又好端端活着。
释明本就是个半吊子水平,亦拿不准,但却知晓,这般女子,切莫与她为敌。
“贫道哪能让宋相与你住柴房?”释明笑道:“后院有个荒废的屋子,因屋顶年久失修,许久未住人。”
“瞧着这天,近来不会下雨。若两位贵人不嫌弃,倒是可以暂居于此。”
范紫芙点头。
“有人回来了。”宋易安低声提醒。
“恐怕是师兄回来了。”释明指了指西面,说:“你们往西面走,在大柳树处向北面走,一直往里,最破旧那间便是。”
宋易安看了他一眼说:“我们来过之事……”
释明十分懂事闭嘴,朝他微笑。
宋易安点头,拉着范紫芙就朝西面走去。
刚出小院,便听见有人喊:“释明师弟,快来帮忙。”
“师兄,怎地又买了这般多的朱砂与雄黄?”
“我自有妙用。”
……
范紫芙双眼微眯,原是如此,高靖逸按耐不住了。
待到了破屋,她才问宋易安:“易安,在你眼里,高承尧是怎样的皇帝?”
宋易安正在收拾积灰已久的破屋,停下手,沉默半晌方说:“他……是个好皇帝。”
于公,他深谋远虑,沉稳机智。
于私,他识才惜才,知人善任。
即便其中有许多猜忌,但深不可测帝王心,亦是情理之中。
范紫芙见状,便知金丹一事不能与宋易安说。
他是忠臣。
可她却想做逆党。
自打出宫以来,她便想如何才能救出徐菘蓝,即便与高靖逸合作,救出阿母。
但只要顺神帝在位一日,阿母便不得安全。
以顺神帝的执念,即便躲到天涯海角,亦不会放过搜捕阿母。
此事太过冒险。
她轻抿双唇,心内升起压抑已久的恶念……
只有他死了……她们才得安生。
范紫芙神色晦暗,看着忙活的宋易安,心内叹道,她不在乎这世界如何变,更不在乎谁人做王。
她只在乎关心她的与她关心的人。
即便这份关心不是冲着她而来。
可获利者却是她。
既然如此……
范紫芙拿了条破布,走过去亦擦拭桌椅,对宋易安笑道:“宋易安,我不是个好人,你知道吧?”
宋易安微愣,不知她突然说这话是何意。
“在我心里,你是世上最好的小娘子。”
“都在外躲难,你还能寻着话本子?”
“……”
一更天时,莫辞才翻墙而来。
“大爷,大娘子。”他蹲在窗户边,轻敲窗户。
只听得有人起床,将窗户推开。
“大爷,奴真是……”莫辞眼含热泪,还未说完,便被主子叫停。
“芙儿睡着了。”宋易安轻声提醒:“等等。”
莫辞了然点头。
宋易安转身拿了外衫,见他小妻子一脚将棉被踢开。
如今虽是春日,可倒春寒依旧寒意横生。
他忙将棉被给她掖好,见她不再动弹,方才出门。
“大爷何事这般开心?”莫辞问。
主子一身粗麻布衣,右眼尚有青肿,与往日威严模样大相径庭,面色却和缓许多。
宋易安这才将上扬的唇角,收了回来。
“说说,近日云策的动向。”他又走开了一些,唯恐惊扰里间的小娘子。
莫辞回禀:“吕大人回京后便直奔皇宫而去。奴听闻,是官家召他入宫。”
“这几日,他将新法所有卷宗都拿到刑部,各州县的折子亦转到刑部去了。”
莫辞抬眼看了看主子的面色,垂眸又说:“听闻吕家与司马家亦交换庚贴了,许是……要结亲了。”
说罢,他忍不住又抬眼。
这吕大人乃大爷挚友,如今大爷失踪,他夺了权,又与大爷政见相左的司马家结亲。
这不明摆着……要取而代之吗?!
宋易安点头,神色未变,又问:“张穆呢?”
“张将军倒是个实诚人,带着人将抚州、洪州、江州翻了个底朝天。”
“洪州知州已查到了小木屋,却未见着大爷,张将军勃然大怒,又加派人手,要将周边几个州都寻一遍。”
“说是……”
宋易安本是望着黑夜,不声不响,见他停顿,问:“要如何?”
“张将军说您乃山中老狐狸,那厉害的狐狸都有九条命,他不信你会遭遇不测!”莫辞答。
宋易安面色松动了些,良久才叹:“平日里没脑子,遇难时却是最真心之人。”
而与之交心且志同道合之人,却是背后插刀之人。
可一切又在他意料之内。
云策之才,本不在他之下。
只这次,云策却不如梦里那般沉稳,急了许多。
“加派人手盯着大皇子与司马府。”宋易安吩咐:“若有异动立即来报。”
他再消失几天,官家怕是按耐不住怒气了。
若高靖逸旨在夺权,那必会找司马家的茬。
韩家要踩着司马家拾阶而上。
“诺。”莫辞拱手答。
迟疑半晌,方才说:“大爷,还有一事。”
宋易安回过神,看向他:“何事?”
“老夫人……怕是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