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是赤子之心还是……
吴蕙大敛时,宋易安依旧没回去。
宋宜带着宋景云与昌哥儿跪在灵堂。
碧儿因着姨娘身份跪在后方。
三房的夫人抹着泪道:“宜姐儿,瞧你如今瘦的这般模样。”
“眼下易安又被贼人绑去了,大娘子亦是跑个没影了。”
“可怜你个和离的外嫁女还得主持老夫人的后事。”
宋宜本垂眸哀伤,听到这话,她抬眼说:“三婶婶,弟妹是去寻阿弟了,不是跑了。”
“三婶婶若不会说话,便闭嘴,没人会当你是哑巴。”
三夫人一愣,这软骨头今日怎地这般强硬。
“三婶若祭拜完,往这方走吧。”宋景云起身,引她离开。
三夫人擦了擦泪,微哼一声。
如今大房唯一出息的生死不明,还有个不成器的,母亲丧事还在后院饮酒作乐。
大房已然去势。
她面上忧伤,心内却暗喜:宋易安最好别活着回来,那恶妇最好亦跟着去了。
往后宋家便是他们三房说了算!
“阿母,吃果子。”昌哥儿从怀里掏出个糕点,奶声奶气说:“阿母别生气。”
宋宜擦了擦眼泪,搂着他说:“阿母不生气,昌哥儿,你舅舅与舅母定会平安归来。”
她得撑到阿弟与弟妹回来之日。
在此之前,谁人莫想欺她宋家无人。
宋宜紧咬牙关看向灵堂,心道:阿母,如今你可曾想明白?
碧儿默默跪在后方,瞧着这位往日软弱的大姑娘,如今面对旁人恶意,竟亦懂得还击。
她叹口气,给火盆添了些纸钱。
这宋府,原先靠大爷支撑着。
后来,大娘子入府,整顿后宅内务。
老夫人却总是与她作对。
如今,没了这两位,老夫人躺在棺材里只能被人欺辱。
宋景云送走三房人后,却被人喊停。
“景云。”
他转身,便见吕俭与张穆前来吊唁。
“吕大人,张将军,万安。”宋景云行礼道。
“云哥儿多礼了。”张穆上前虚扶一把,惭愧道:“许是,许久未上战场了,是我不中用了,寻了好几日都没找到你长兄。”
“张将军莫要自责,兄长自然吉人自有天相。”宋景云安慰道。
“大娘子还未回府吗?亦有三日了,景云可曾想过报官?”吕俭问。
宋景云眉心一动,只垂眸道:“大嫂嫂向来有主意,石竹与阿夏都未着急,想来大嫂嫂是安全的。”
“我怕贸然报官,万一误了大嫂嫂的事。”
吕俭却有些担忧。
她再过聪慧,终究还是个小娘子,外出寻人时虽是带了随从,后来那些随从又回来了,唯独不见她。
吕俭实在不放心,又说:“宋家还是派些人去找找,一个妇人在外,久不归府,终究不妥。”
张穆粗声说:“云策,你老关心大娘子做甚?易安眼下还没影,急得我晚上都睡不着。”
“大娘子自然去寻夫了,她又是清泉堂的少主,自然手里有许多人。”
“要说,若遇上了歹人,官府与这宋家人估摸还不如江湖中人腿脚快。”
吕俭神色微动,方说:“易安向来重视大娘子,因而我便多思虑了。”
说罢,他向宋景云点点头,便进府去吊唁。
宋景云望着吕俭的身影,紧抿双唇。
兄长失踪,这位吕大人接手了新法许多事,整日里忙碌的紧。
偶尔在宫中遇见,他亦是被两府官员包围着,边走边说着事。
较之兄长,吕大人更为圆滑,对反对新法的官员更加温和,因而不过数日,朝野对其皆是赞赏。
宋景云不懂为官之道,但却觉此人做官颇有章法。
较之兄长的强硬,他更懂变通。
这种人,今后定不会比兄长差。
况且……
宋景云眉心微动,吕俭……要娶上官家的姑娘。
虽说上官明辞官,近来上官家行事低调了不少。
但他在画院亦听到不少关于上官明的门生们对新法诸多不满。
“云哥儿,傻愣着做甚?”张穆见他尚在原地,回身大手一挥,招呼他赶紧走。
宋景云这才跟上。
吕俭与张穆上香后,安抚了宋宜几句,还未离开,便听莫辞来报。
“大姑娘,相爷找着了!”
吕俭一怔。
却听宋宜大喜问:“阿弟在哪里?”
“大爷进京后,直接去了皇宫。”莫辞答:“身后跟着一辆马车,大娘子亦在马车内。”
“大娘子去皇宫做甚?”吕俭问。
张穆看向吕俭,饶是他那般不敏锐,亦察觉吕俭不大正常。
这关注点怎地全在那妇人身上?
可当下,宋家人在场,他亦不好问,只问莫辞:“易安可有交代什么?”
“大爷让奴回府,告知大姑娘,若申时他还未出宫,便将老夫人的棺材送到宣德门。”莫辞禀告。
宋宜一愣,问:“这是阿弟说得还是……弟妹说得?”
莫辞虽不想承认,却不得不答:“是大爷。”
若不是他亲耳听见,他亦不敢相信。
这般蛮横胡来的行为,向来只有大娘子做得出来。
当时他看向了马车内探出的一张笑靥如花的脸。
【你瞧我做甚?又不是我出得主意。】
【宋易安,高靖逸进宫了,你这跟着去,又使这损招,是要将事态闹大吗?】
莫辞只记得主子说【芙儿说得对,会哭的人方才有糖吃。】
如今的主子让他陌生……
“云策,愣着做甚?赶紧走啊!”张穆风风火火喊道。
吕俭回过神,对宋宜、宋景云点头告辞。
临上马,却听张穆低声说:“云策,你们文臣那些弯弯绕绕,我一向不懂。”
“但,你得记着,当初来京城,是易安助了你。”
“于私,他是挚友;于公,他是伯乐。”
吕俭驾上马,转头问:“将军是何意?”
张穆直盯着他说:“莫说你,我亦爱权。这世间权势得来皆不干净。”
“只是,我希望我们三人能一路同行,而不是半途分道扬镳。”
吕俭深深看着张穆。
此人是他来汴京后结识的。
不过是同结识宋易安,他又向来豪爽,因而走得近。
若自己与宋易安生了嫌隙,张穆必定站在宋易安那方。
张穆甩鞭,驾马朝皇宫奔去。
吕俭望向宣德门方向,心内微叹,瞧,他走得路与宋易安一样,可偏偏宋易安行,他却备受垢议。
他挥动马鞭,疾驰而去。
大庆殿内。
顺神帝肃然盯着高靖逸。
“靖儿,你所说可属实?”
高靖逸不卑不亢,行礼道:“父皇明察,儿臣虽不懂新法如何,但却一向以父皇旨意行事。”
“因而,收到各州罔顾皇命,阻碍新法的线报,立马来禀告父皇。”
他跪于殿上,以头触地,十分诚恳。
顺神帝双眼微眯,不言不语,瞧着呈上来的司马门生干扰新法,甚至有人中饱私囊的罪证,心内想到的却是……
高靖逸是皇后的儿子。
皇后是韩家的长女。
所以……
他抬眸看向高靖逸,到底是赤子之心还是韩家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