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棠挑了个天气晴好的日子,去了一趟天门寺。
天门寺位于天门山的半山腰,步行上山,要走二百三十六层石阶,不算陡峭,所以绒花和兰心便没拦着她,只坚持要陪她同去。
兰心虽然已经嫁给了沈林,但还是跟在雪棠身边服侍着。她做事细心,样样想得周到,雪棠也愿意留她在身边。
至于绒花——
前些日子,楚熠奉陛下之命率一队铁骑前往边关接应裴知予,虽然楚熠再三解释,裴知予已经打了胜仗,他只是去接应的,但绒花还是担心得不行,分别时还掉了几滴眼泪,楚熠骑在马上,笑话了她好一通,绒花哭着说她再也不要理他了,扭头就跑。
话是这么说,可这几日绒花动不动就跑来问雪棠,王爷可有再写家书回来,信中有没有说大军何时归京。
雪棠只能摇摇头,裴知予虽偶有书信传来,但那都是半月之前写的信,如今边关的形势,雪棠也不知晓。
所以雪棠今日才想来天门寺,在佛前敬香祈祷,愿裴知予早些平安归来。
兰心小心地搀扶着雪棠往上走,绒花在一旁撑着伞,努力不让日头晒到雪棠的身上。
天门寺香火旺盛,今日也不例外。还没到半山腰,石阶上就挨挨挤挤地站了不少人。
兰心和绒花都是第一次来这里,雪棠对此地却十分熟悉。那年苏氏来寺中敬香,不慎遭邪祟缠身,她便是在这天门寺中,在佛前长跪了三天三夜,终于盼来苏氏苏醒。
想起之后苏氏对她的种种,雪棠只觉当时的她像个笑话。
她唇角轻扯,不再想这些烦心的事,一步步地走过石阶,来到天门寺前。
寺中的主持竟还认得雪棠,快步走过来,朝她双手合十:“安淑郡主,别来无恙。”
雪棠还以一礼,微笑道:“主持还记得我。”
主持道:“昔日郡主长跪救母,寺中凡是亲眼见过之人,无不感慨万千,自是忘不了的。”
雪棠笑了下:“可惜真心错付,到头来还险些丢了自己的性命。”
主持虽长住山中,但寺中往来香客众多,沈家的事他也有所耳闻。
“郡主该往前看。”主持微微一笑,目光落在雪棠的小腹中,“不知郡主今日入寺,是为何人祈福?”
“为我夫君。”雪棠弯起眼睛,笑容发自肺腑。
她一路来到佛殿前,从一旁的小僧手中接过细香,跪于佛前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目叩拜。
“一愿,夫君平安,早日归来。”
“二愿,吾母康健,喜乐无忧。”
“三愿……”
忽地,一道兴奋的声音打断了雪棠的思路。
外头的人群突然哄闹起来,在一片嘈杂声中,雪棠听见有人大声喊道:“镇南将军回京了!咱们又打了胜仗了!”
雪棠怔了怔,心头被突然的欢喜淹没,她几乎有些不知所措,最后还是绒花拉了拉她的胳膊,激动地说道:“郡主,您听见了吗?王爷回来啦!”
雪棠急匆匆地站起身,将香插入香炉之中,恭恭敬敬地谢过佛祖,便快步跑了出去。
裴知予回来了。
她的二爷回来了。
雪棠唇角上扬,眼中是藏不住的喜悦和激动。
“郡主,您慢些!小心动了胎气!”兰心连忙追了上去。
雪棠跑下石阶,才走到路边,就听见一阵铿锵有力的马蹄声。
道路两旁早就站满了闻讯而来的百姓,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往城门的方向看去。
渐渐的,马蹄声近了。
雪棠的心跳得厉害,她踮起脚尖,努力张望着,终于看见了那张令她日思夜想的脸。
裴知予瘦了些,许是连日赶路的缘故,他满身风尘,却掩不住周身的英气和俊朗。
他骑于一匹威风凛凛的黑马上,身穿玄铁甲胄,不疾不徐地行过长街。
雪棠眼睫颤了颤,几乎要落下泪来。看到裴知予平安归来,雪棠这些日子悬着的心终于算是放下了。
“镇南将军!镇南将军!”
人群中有年轻的小子,忍不住激动地握拳叫喊起来。
裴知予目不斜视,直到余光看见路旁人群中那道熟悉的清丽身影,他眼眸微暗,蓦地拉紧了缰绳。
战马停了下来。
停在在雪棠的面前。
雪棠心跳加快,她眼睁睁看着朝思暮想的人就在她眼前,于马背上俯身,朝她伸出手来。
“怀着身孕,怎么还出来乱跑。”男人嗓音低沉,却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只有担心和关切。
他一只手就稳稳地把雪棠抱上了马背,在人群的起哄声中,面色平淡地继续策马前行。
雪棠躲在裴知予身后,有些不好意思。她跑得急,发髻有些散了,衣裳上也沾了山上的尘土,灰扑扑的。
“王爷。”雪棠贴着裴知予的脊背,喃喃道,“你回来了,真好。”
裴知予握着缰绳的手骤然一紧,喉间微滚。若不是他还要赶着入宫面见陛下,他恨不得现在就策马回府,抱着雪棠好好地诉一诉他的思念之情。
他们分开已经快有三个月了。
这三个月来,他想她想得快要发疯,只能一遍遍地读着她写来的家书,聊以慰藉。
裴知予深吸一口气,克制住内心的冲动,他将雪棠送到平南王府,在她额头上珍重地亲了一下。
“等我回来。”
“好。”雪棠眉眼弯弯地朝他笑。
百岁和长欢留了下来,围在雪棠身边尾巴摇个不停。
裴知予身后的将士们见状,便都起哄起来:“原来将军也会疼女人呐!”
“别瞎说。”霍礼扭头嗔责了句,“那是安淑郡主,可不许乱说话。”
裴知予深深望了雪棠一眼,便策马离开了。
雪棠便吩咐小厮回永安侯府去,把西院的东西都搬过来,从今日起,她便和裴知予在平南王府住了。
这里是她和裴知予的新家。
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