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京城菜市口。
菜市口堆起来大批的兵器,二皇子调集全京城的铁匠,就在菜市口焚烧兵器,收集铁水锻造认罪碑。一时间浓烟滚滚,铁匠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他们赤裸着胳膊,抡起铁锤,卖力击打。
不远处搭建了木台子,台子上竖着一个高高的竹竿,上面吊着一个人,正是已经死去的高远。
老百姓把菜市口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高远是权臣,在春风楼闹出来那等恶心人的风月之事也就罢了,谁知道竟然私藏兵器意图造反,这人可真胆大包天。
这人也挺自私,自己找死,还连累了全家。
忽然有士兵大声吆喝:“罪犯带到,让一让,都让一让。”
高家人全部被带过来,围在高台下面。高家人一眼看到高远,都哭起来。士兵们怒骂:“安静,都安静。”
他们鞭打那些哭泣的高家人,高家人被抽打得体无完肤,但是都咬着牙不敢出声。那个三岁的小孩童瞪大了眼睛要看,被他母亲死死按住脑袋:“别看,我的儿,不要看。”
紧接着十几家官员和他们的家眷被押过来,主子加上家奴乌泱泱的将近两百人,和高家人挤在一块儿。
随后,一队羽林卫全身铠甲,拿着长枪进场,领头一人威风凛凛,正是二皇子薛辟疆。
二皇子上了高台,和监斩官坐在一起。士兵把五花大绑的高夫人往台上一扔,二皇子一声令下,刽子手手起刀落,高夫人的头颅已经落地,随后她的身子一滚,那满腔子的热血才喷洒出来,染红了一大片台面。
胆小的百姓吓得晕死过去,更有女眷们和小孩子们纷纷闭上眼睛不敢看。
高家人吓得浑身颤抖,纷纷跪在地上磕头,哭喊声响成一片。
二皇子一挥手,士兵们如狼似虎,把高家十二岁以上的男子拉到台面上去,刽子手们毫不客气,唰唰几刀下去,男子们已然尸首异处。
如此铁血手段,吓得整个菜市口的人都安静如鸡。
除了铁匠们打铁的声音,再无二声。
铁水滚烫,浓烟滚滚,带来让人呕吐的味道,朱澜差点儿忍不住吐了。
她和双成都没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吓得闭着眼睛,根本不敢看。
朱澜好后悔来这里看杀人。
皇权,果真是个好东西。
谁敢效仿高远,这就是他们的下场。
杀无赦。
杀了高家的男子之后,罪臣家眷纷纷跪在地上,使劲儿磕头。
士兵们拿着鞭子虎视眈眈守在旁边,只要谁敢吭声,他们上前就是一鞭子。那鞭子上面带着铁刺,抽在人身上就是一片血肉模糊。
朱澜扯了一下双成,两个人慢慢从人群中挤出去。她们不想看了。
太血腥了,看了要做噩梦。
朱澜脚步沉重。她杀了新安公主,还要杀太子。
必须得小心从事,一旦事发,双成、王九功、李秀秀等人都会受到牵连。
所以,她必须等,必须忍。
双成走到无人处,一个忍不住,突然吐了。朱澜强忍着恶心照顾她,给她拍背。双成什么都没吐出来,不过吐了几口酸水。她舒服了一些,结果朱澜忍不住了,弯着腰想吐却吐不出来,觉得恶心难受。
双成看到旁边有卖早饭的摊位:“姑娘,我给你要点儿水来。你等我。”
她快步跑开了。
朱澜无力地靠在树上,暗骂自己胆小。
一个人扶住她,在地上铺了块男人的大手帕,扶着她慢慢坐下,自己也蹲在她身边:“没事吧?”
朱澜摇头。
但是她脸色煞白,双目微闭,一看就是受到了惊吓。
她的睫毛微微颤动,似是受了惊的蝴蝶振翅欲飞。
薛从俭穿着金吾卫的戎袍,一双星眸担心的看着她。
她这等娇娇弱质,何曾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刚才见她站在最前排,他就担心她会害怕,结果还是这样。
“行刑场面你也敢站在第一排,你胆子可真不小。”
朱澜虚弱地说:“双成好不容易占了位子。”
薛从俭:“……”
这也要占位置?
双成端了一碗热汤过来,薛从俭伸手:“给我吧。”
双成只好把汤碗给了薛从俭。薛从俭端了汤碗细心吹了吹,还尝了尝,然后放在朱澜嘴边:“来,喝一口。”
朱澜连着喝了好几口,脸色红润了一些。
薛从俭问:“还要不要喝?”
朱澜摇头。
薛从俭就把剩下的热汤都喝了,把碗递给双成:“去还汤碗,给人家几个钱。”
双成:“……是。”
朱澜靠着大树坐着,刚才喝了几口热汤,胃里舒服了一些,脸色稍微红润起来。薛从俭终究放心不下:“我还在当值,不能离开,叫人送你回家?”
朱澜摇头。薛从俭坚持说:“菜市口这几日都会锻造认罪碑,还要洗刷地面,你不要来。”
他是不怕怨鬼,但这个姑娘万万不能受惊。
朱澜是要回家,她摇头的意思是不让别人送。
笑话,她浑身的武功,还需要别人送回家。
她还丢不起这个人嘞。
至于刚才呕吐,那是被血腥味给熏的。
她站起来,薛从俭也跟着起身:“你听话,我叫莫行云送你回去。”
朱澜说:“我好多了,我和双成能回去。”
说完走了。
薛从俭站在大树下,默默看着她和双成汇合,两个人手拉着手走了。
莫行云就恨铁不成钢。
人家不叫你送你就不送,你就干站着?你脑袋长在脚后跟上了?
真要被这榆木脑袋给气死。
薛从俭还真不能离开刑场,裕康帝交代二皇子等人,今日行刑完毕,让流放的犯人即刻出京,家丁、佣人和丫头们该卖掉的卖掉,该释放的释放。他带领的金吾卫和太子的羽林卫都得配合官兵,避免犯人作乱。
等薛从俭回到菜市口那里,该杀的人都已经杀光,方圆几十米都是让人作呕的血腥味和屎尿味儿,那是被杀的犯人大小便失禁流出来的味道。监斩官和刽子手都受不了,但是二皇子依旧镇定如恒,铁塔一般坐在桌案后面,他看到薛从俭,甚至和他微微点头示意。
薛从俭也回之一礼。
这二皇子,不可小觑。
忽听一人大声呕吐起来,薛从俭看过去,不出意料的,是太子。
他带着羽林卫站在另外一边,捂着肚子呕吐。
他那边是顺风,铁水味,血水味儿和屎尿味儿都往他那边刮,他已经忍受了很久,终于憋不住吐了起来。
两个羽林卫护住他往后面走去。
薛从俭目不斜视,然而他从眼角窥视二皇子薛辟疆,发现薛辟疆眼角的轻蔑一闪而过,很快,如果不是自己练过百步穿杨,根本发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