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显从床上惊醒,冷汗浸透了t恤。窗外,夏夜的闷热笼罩着城市,远处传来救护车的警笛声。三个月过去了,444号殡仪馆的噩梦却从未真正离开过他。
床头柜上的镜片在月光下泛着微光——那是他从崩塌的殡仪馆带回来的最后一块镜子碎片。张显伸手触碰它,冰冷的表面立刻浮现出一层雾气,随后显现出一只眼睛的模样,不是霍明漪的,而是他自己的,但瞳孔中闪烁着异样的银光。
“还在做噩梦?”边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靠在门框上,肩膀的绷带已经拆除,但留下了一道奇怪的疤痕——不是刀伤应有的直线,而是一个复杂的符号,像是古老的文字。
张显把镜片扣在桌上:“每次闭上眼睛,就看到霍九锡那张没有皮肤的脸。”
边雁走进来,手里拿着两罐啤酒。她拉开一罐递给古昙:“詹台槐的尸体找到了,在殡仪馆废墟的地下室。法医说死了至少五十年,但...”
“但尸体保存得像新的一样。”张显接过啤酒,泡沫溢出来沾湿了他的手指。“媒体怎么说?”
“煤气管道爆炸,导致废弃建筑坍塌。”边雁撇撇嘴,“标准的掩盖说辞。”
张显喝了一大口啤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你还没告诉我全部真相,关于你祖父,关于你为什么接近我。”
边雁沉默了一会儿,从背包里掏出一本发黄的笔记本——比他们在殡仪馆找到的那本更厚,封面烫金印着“守护者日志”。
“我祖父边鸿雪不是偶然成为霍九锡助手的,”她翻开笔记本,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毛笔字和素描,“边家世代守护着一个秘密:关于七面古镜和永生仪式的传说。”
张显拿起那块镜片对着灯光:“这是其中之一?”
边雁点头:“根据家族记载,七面古镜能封印灵魂碎片。霍九锡不知从哪弄到一面,用来尝试复活女儿。但他不明白,镜子真正的作用不是复活,而是...”
“囚禁。”张显突然说,不知为何他就是知道这一点,“霍明漪的人性被封印在镜中,而她的身体变成了食魂的怪物。”
边雁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
张显指向自己的眼睛:“自从带回这块镜片,我开始看到...更多东西。”他顿了顿,“比如现在,我能看到你背后站着一位穿长袍的老人,应该是你祖父。”
边雁猛地回头,当然什么也没看到。“老天,”她轻声说,“你的能力在增强。”
“不仅如此。”张显拿起相机——那台从殡仪馆带回来的老式相机,现在他走到哪都带着它。他对着空气按下快门,相机吐出照片后,他递给边雁:“看看。”
照片上是边雁站在公寓里的画面,但角落里清晰可见一个穿民国长袍的老者,正慈爱地看着她。
边雁的手微微发抖:“爷爷...”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解释:“我接近你确实不是偶然。边家一直在监视霍九锡的追随者,等待下一个'特别的眼睛'出现。当你开始拍摄那些灵异照片并在网上发布时,我们就注意到了你。”
“所以我是...什么?某种实验产物?”张显的声音带着苦涩。
“相反,”边雁翻到笔记本中间一页,上面贴着三十七张泛黄的照片,“你是受害者后代。1937年那晚,霍九锡用三十七人的生命能量尝试复活霍明漪。三十六人当场死亡,但第三十七人——一个怀孕的女佣,活了下来,虽然失去了眼睛。她生下的孩子继承了变异的能力,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张显的啤酒罐掉在地上,液体洒了一地:“你是说,我的曾祖母...?”
“是那场仪式的幸存者。你的'阴阳眼'不是诅咒,而是抵抗霍九锡的关键。”边雁指着镜片,“只有你能完全激活古镜的力量。”
仿佛回应她的话,桌上的镜片突然立了起来,表面泛起涟漪。张显和边雁同时凑近,看到镜中浮现444号殡仪馆的地下室景象——霍九锡的无皮尸体躺在石台上,但胸口微微起伏。
“他没死透...”张显倒吸一口冷气。
镜中画面切换,显示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张显公寓楼下。车门打开,一只穿着老式皮鞋的脚迈出来。
“有人在监视我们。”边雁立刻起身拉上窗帘,“我们得离开这里。”
张显抓起相机和镜片,边雁塞回笔记本。他们刚打开后门,就听到前门传来敲门声——不,是撞门声。
“消防检查!”一个男声喊道,但语调古怪得不似人类。
张显的“阴阳眼”透过墙壁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形,胸口有个大洞,正是詹台槐尸体的特征。“是霍九锡的傀儡!”他拉着边雁冲下消防梯。
他们跳进边雁的车,轮胎尖叫着驶离。后视镜里,公寓的门被撞开,几个动作僵硬的人影站在门口,其中一人缓缓转头,露出詹台槐腐烂的脸。
“去哪?”边雁紧握方向盘,指节发白。
张显看着手中的镜片,它现在显示出一幅地图——七个红点分布在全国各地,其中一个正是444号殡仪馆的位置,现在已经变成灰色。最近的红点在邻省山区,旁边标注着“青山疗养院”。
“下一个节点,”张显说,“霍九锡不是孤身一人。有六个像他这样的'研究者'分散在全国各地,进行同样的永生实验。青山疗养院是下一个目标。”
边雁猛打方向盘驶上高速公路:“七面古镜,七个节点...老天,这比我想象的庞大得多。”
镜片突然变得滚烫,张显差点脱手。镜面浮现新的画面:一个穿白大褂的高瘦男子站在疗养院门前,转身时露出一张完好的脸——霍九锡,但年轻了许多,皮肤完好无损。
“他找到了新容器,”张显声音嘶哑,“我们需要更多武器。”
边雁从后座拽出一个皮箱:“早有准备。”她打开箱子,里面是一把银质匕首、几瓶装着不明液体的玻璃瓶和一叠符纸。“家传宝贝。”
张显拿起匕首,刀身刻满与边雁肩膀上相似的符文:“这些真的有用?”
“对付活死人?绝对有用。”边雁踩下油门,“但首先,你得学会控制你的能力。如果霍九锡已经占据新身体,他的力量会更强。”
行驶途中,张显研究着边雁祖父的笔记本。其中一页详细描述了“特别的眼睛”的能力发展过程:最初只能看到灵体,随后可以预见危险,最终能够...“短暂扭曲现实”?
“这是什么意思?”他指着那段文字。
边雁瞥了一眼:“据说是能力的最高阶段。使用者可以通过'观看'来改变小范围内的现实。爷爷写道,1949年有个'特别的眼睛'在重庆用目光熄灭了一场大火。”
张显怀疑地皱眉,但没说什么。他转而研究镜片,发现边缘刻着细小的文字:“明镜止水,照见本心”。
“霍明漪在镜中世界告诉我,她父亲误解了古镜的真正用途,”张显回忆道,“镜子不是为了复活死人,而是为了...”
“让活人看清自己的执念,”边雁接话,“爷爷的笔记也提到过。霍九锡的悲剧在于他拒绝接受女儿已死的事实。”
天色渐亮,他们驶入山区。青山疗养院的指示牌出现在路边,箭头指向一条狭窄的上山路。张显的太阳穴突然剧痛,眼前的景象分裂成两层——现代的公路和几十年前的土路重叠在一起。
“停下!”他喊道。
边雁急刹车。张显下车走到路边,蹲下拨开杂草——一块半埋在地里的石碑露出来,上面刻着“青山精神病院,民国二十五年建”。
“这里以前不叫疗养院,”张显的指尖触碰石碑,突然看到幻象:穿白大褂的医生们将病人绑在床上,向他们注射某种黑色液体。“是精神病院...霍九锡的同伙在这里进行人体实验!”
边雁查看GpS:“离现在的疗养院还有三公里。看来他们在原址上重建了。”
他们决定步行接近。树林越来越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甜味,像是腐烂的水果混合消毒水。张显的“阴阳眼”看到树干上浮现人脸,地面下伸出半透明的手臂。
“这地方...比殡仪馆还糟。”边雁握紧银匕首,“地底下埋着太多痛苦了。”
穿过最后一片树丛,青山疗养院赫然矗立在山顶——一栋灰白色的四层建筑,窗户全部被木板封死,只有大门微微敞开,像是邀请,又像是陷阱。
张显举起相机拍了一张。照片显影后,疗养院灯火通明,穿着病号服的影子在窗前晃动。“过去的重演,”他低声说,“和殡仪馆一样。”
他们小心地接近大门。门槛上刻着一行小字:“入此门者,当舍弃一切希望”。
“真温馨。”边雁干巴巴地评论。
门厅里漆黑一片,只有几盏应急灯提供微弱照明。地上积满灰尘,但有一串新鲜的脚印通向走廊深处。张显的镜片突然变冷,显示出两个重叠的箭头:一个指向楼上,一个指向地下室。
“分头行动?”边雁提议。
张显摇头:“太危险。我们先去地下室,那里通常是这种地方的核心区域。”
他们沿着楼梯下行,墙壁上的涂鸦越来越诡异:眼睛、扭曲的人体和难以辨认的符号。地下室的铁门上挂着一把新锁,但边雁用她祖父的一把奇特钥匙轻松打开了它。
门后是一个宽阔的大厅,中央摆放着七张手术台,其中六张空着,第七张上躺着一具覆盖白布的尸体。墙上挂着七面镜子,六面完好,一面破碎——正是444号殡仪馆那面。
“七镜仪式...”边雁倒吸一口气,“他们准备同时启动七个节点。”
张显走向盖着白布的尸体,刚想掀开,白布突然自己滑落。尸体坐了起来——是詹台槐,但胸口的大洞已经愈合,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灰白色。
“欢迎,”詹台槐微笑,声音却属于霍九锡,“你们来得正是时候。仪式缺少最后一样材料:特别的眼睛。”
边雁举起银匕首,但地下室的门突然关闭,更多穿病号服的“人”从阴影中走出——他们移动的方式太流畅,不像是活人。
张显举起镜片,它发出刺目的白光。在光芒中,詹台槐和那些“病人”的真实形态显露出来:腐烂的肉体勉强由黑色丝线缝合,眼睛是浑浊的白色。
“你以为在殡仪馆打败了我?”霍九锡通过詹台槐的嘴说话,“那不过是我众多容器中的一个。现在,七个节点即将同时启动,我将获得真正的永生!”
边雁突然冲向墙上的镜子,用匕首划破手掌,将血抹在镜面上:“以守护者之血,唤醒沉睡之灵!”
镜子剧烈震动,六道白光射出,在空中交织成网。霍九锡尖叫着后退:“不!你不能干扰仪式!”
张显感到一股力量在体内涌动。他看向自己的双手,发现它们微微发光。镜片飘浮起来,贴在他的眉心,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明感冲刷着他的意识。
“我明白了...”他轻声说,“镜子的真正用途。”
张显走向墙上的破镜,伸手触碰缺口。镜面如水般波动,他的手臂穿了进去。霍九锡怒吼着扑来,但边雁用符纸制造出一道火焰屏障。
“快!”她喊道,“完成它!”
张显的“阴阳眼”看到镜中世界的核心——一团扭曲的黑影,那是霍九锡真正的灵魂形态,由执念和疯狂构成。他集中全部注意力“看”向那团黑影,想象着将它束缚、分离、净化。
镜片在他眉心灼烧,现实开始扭曲。霍九锡的尖叫声变得遥远,疗养院的墙壁如蜡般融化。张显感到自己在同时存在于多个空间:地下室、镜中世界、还有某种超越物理维度的领域。
“放开我!”霍九锡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我能给你无限的力量!你的眼睛可以看穿时空,我们可以一起——”
张显没有理会。他继续“观看”,直到黑影被撕成碎片,每一片都被吸入不同的镜子。詹台槐的容器身体轰然倒地,化为灰烬。
边雁扶住摇摇欲坠的张显:“成功了?”
张显喘息着点头,眉心留下一道镜片形状的烙印:“大部分霍九锡已经被分散封印...但还有一小部分逃走了。”
疗养院开始震动,天花板剥落。他们冲向出口,身后传来镜子一面接一面破碎的声音。当他们冲出大门时,整栋建筑在他们身后坍塌,扬起漫天尘土。
远处,那辆黑色轿车静静驶离。张显的“阴阳眼”捕捉到车窗后一闪而过的面孔——年轻版的霍九锡,正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还没结束,”张显嘶哑地说,“他逃去了下一个节点。”
边雁擦去脸上的灰尘:“但我们知道怎么对付他了。而且现在...”她指向张显眉心的烙印,“你获得了部分古镜的力量。”
张显触摸那个印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古老能量。镜片的最后碎片已经与他融合,赋予他更强大的“观看”能力。当他闭上眼睛,能隐约看到全国其他五个节点的位置。
“我们需要更多准备,”他说,“更多武器,更多知识。”
边雁打开祖父的笔记本最后一页,上面画着五个地点和五个名字:“我们有盟友。其他守护者家族也在行动。”
他们回到车上,驶离这座崩塌的噩梦。后视镜里,青山疗养院的废墟渐渐远去,但张显知道,这只是漫长战斗的开始。七个节点,七面古镜,七个疯狂的灵魂...还有五个等待着他们。
“先去哪儿?”边雁问。
张显看向远方:“回家。整理我们掌握的一切。然后...”他摸了摸相机,“我们需要记录下每个细节。这是对抗他们的最好武器。”
公路向前延伸,消失在晨光中。车后座上,边鸿雪的笔记本自动翻到一页空白处,浮现出新的文字:“特别的眼睛已经觉醒,古老的力量正在回归。最终决战将在第七个节点展开——当六镜齐聚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