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天气晴朗,阳光洒在石头村的土路上,映得路面泛着微微的金光。
王秀秀像往常一样,背着装满绣帕的包袱,慢悠悠往村口走去,准备搭车去县里。
另一边,陈春花也端着个大木盆,朝河边走去。
河边早已聚集了几个村里的妇人,正一边洗衣一边闲聊。
见陈春花来了,圆脸妇人立刻热情地招呼道:“呀,春花,你也来洗衣服啊!”
陈春花淡淡地点了点头,语气疏离:“是啊,有几件子衣服要洗洗。”
她一向自视甚高,觉得这些村里的妇人整日里东家长西家短,实在无聊,便不愿与她们多说话。
圆脸妇人见陈春花态度冷淡,悻悻地撇了撇嘴,转头继续和旁边的妇人聊起了刚才的话题。
“你说说,这富贵人家里,一顿婚宴咋能办得那么大嘞?咱怕是一辈子也赚不够人家一顿喜宴的钱哩!”
“要不说人家富贵呢!咱别说一辈子了,就是十辈子也赚不上!”
另一个妇人接话道,“我可听说啊,新娘子的一把喜扇,就值这个数!”说着,她用手比了个数字。
“我的天!六两银子!”有人惊呼。
圆脸妇人立刻翻了个白眼,嘲笑道:“你们可真是小家子气,那是六十两!”
“六十两!”众人顿时炸开了锅,纷纷瞪大了眼睛。
有那与圆脸妇人不对付的,见不得她这般得意,立刻出言反驳:“袁二妞,你可别吹牛了!一把扇子卖六十两银子,怕不是镶了金边呐!”
这话一出,旁边的妇人也跟着笑了起来,纷纷附和:“就是就是,哪有这么贵的扇子!”
圆脸妇人脸憋得通红,急急辩解道:“要不说你们没见识呢!那扇子就是镶了金边,不仅镶了金边,还用的金银线嘞!”
“你咋个知道的?难不成你去了?”那人继续揶揄道。
旁边的妇人们顿时笑成一团,圆脸妇人也急了,连忙解释道:“我是没去,可我家亲戚去了!她告诉我,那扇子还是双面的,两面连颜色都不一样嘞!”
“真的啊?怎么还有这么神奇的扇子?”有人半信半疑。
“可不是!用金银绣的扇子呢,卖六十两,我看二妞没说谎!”另一个妇人帮腔道。
圆脸妇人的亲戚是给富户人家倒泔水的,恰巧碰上了新娘子出嫁,后来便把这稀罕事说给了圆脸妇人听。
圆脸妇人记在心里,有意说给村里的其他妇人听,好炫耀一番。
见有人开始动摇,圆脸妇人立刻转头问向陈春花:“春花,你是见过世面的,你说说,你是不是就见过那样的扇子?”
陈春花本不爱与这些妇人闲聊,但提到这种露脸的事,她也不愿错过,便淡淡地道:“这是自然,不仅有金银做成的扇子,那镶玉镶宝石的也不是没有。”
她这话一出,顿时犹如水星掉进油锅,妇人们纷纷惊叹起来:“我的老天爷,要说这有钱人家可真会折腾,也真不怕丢了!”
“就是就是!有这好些钱,都够买多少地来了……”
陈春花出够了风头,便端着盆子施施然地离开,留下那些妇人继续讨论着这把扇子足够自家多长时间的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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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王秀秀刚走进福源绣房,就被郑管事急急忙忙地领进了内室。
“哎呀我的姑娘呀!您可算是来了!”郑管事满脸堆笑,语气中透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见郑管事这副模样,王秀秀心里便有了底——那把喜扇一定让福源绣房大赚了一笔。
果然,郑管事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双手递到王秀秀面前:“姑娘,这是您的分成,三十两银子。”
王秀秀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那张银票时,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
三十两银子,这可是乾国一个普通百姓差不多五年的收入!
她心里暗暗盘算:以自己现在的刺绣速度,紧赶慢赶,一个月最多能绣成十条双面绣帕子,分成后也不过二十五两银子。
而这把喜扇,虽然费神,但她却是半休半绣,轻轻松松就赚了这么多。
王秀秀心里清楚,私人订制的生意才是她的目标。
她不仅要靠双面绣打开市场,还要加入更多独属于自己的设计与巧思。
然而,出力又出脑,这也意味着她与福源绣房的分成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五五分了。
她必须争取到更合理的报偿。
正当王秀秀琢磨着如何开口时,郑管事却先提出了一个难题:“姑娘,东家提出来要见您一面。”
王秀秀心里一紧,她只想赚钱,并不想见什么东家西家。
但她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试探性地问道:“郑管事,您觉得东家为何要见我?”
郑管事笑了笑,语气中同样带着几分试探:“东家对姑娘的技艺十分欣赏,想亲自与您谈谈合作的事。”
郑管事呢,其实也没有执意要撮合两人见面的意思。
现在他和王秀秀单线联系,只要王秀秀有利用价值,那他这大管事就是东家身边最得脸面的管事。
他虽不想,但碍于身份,也不敢直接拒绝东家。
但若这是王秀秀的意思,一切就都好办了。
王秀秀听出了郑管事的言外之意,便顺势说道:“郑管事,我这个人怕见生人,也怕麻烦,这些日子与您合作得很愉快,以后也希望继续维持这种状态。”
郑管事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立刻点头应道:“姑娘放心,东家交代了,一切都以您的意见为先,既然您不愿意见,那我就去回绝东家。”
“姑娘大才,东家问了店里与姑娘的分成,实在是觉得不合适,东家说,以后姑娘与店里,就是七三分成,您拿七,姑娘觉得可合适?”
说着又递给了王秀秀一小堆银两。
王秀秀微微一笑,又从银票中抽出一张,推回到郑管事面前:“多谢郑管事这段时间的照顾,这银票就当我的一点点心意,我不喜欢热闹,以后也还得请您多多照顾。”
郑管事连忙摆手:“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推拒之下,那张银票最终还是落入了郑管事的手中。
王秀秀并不心疼,她知道,自己人小势微,需要舍些钱财来打点关系。
既然郑管事收了自己的银子,就得管好他店里的人,不能将自己的身份泄露出去。
郑管事收下银票,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姑娘放心,以后咱们的合作一定会更加顺利!”
王秀秀点点头,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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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家,王秀秀一进门就将银子交给陈春花。
陈春花接过银子,掂了掂分量,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却并未立刻让王秀秀离开,反而拉着她的手,故作亲热地多说了几句闲话。
“秀秀啊,今日去富源绣房,可还顺利?”陈春花笑眯眯地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
王秀秀点了点头,低声道:“还算顺利,管事收了绣活,给了银子。”
陈春花眼珠转了转,故作不经意地问:“那你在绣房里,可曾见过一位会双面绣的绣娘?听说她的手艺了得,一把扇子就能卖出六十两银子呢!”
王秀秀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茫然,摇了摇头:“没见过,进了绣房,管事不许我们乱摸乱看,给了钱就让我快走。”
说着,她还微微低下头,露出一副委屈的神情。
陈春花见状,心中虽有些不耐烦,但为了维持自己慈母的形象,还是假意安慰着:“哎,也是难为你了,那些管事向来势利眼,咱们这些乡下人,他们自然是瞧不上的。”
王秀秀听了,只默默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陈春花见她这副模样,心中越发嫌弃,觉得她木讷无用,连个话都不会接。
可面上却不显,依旧温声细语地说了几句关心的话,这才打发她离开。
等王秀秀一走,陈春花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愁容。
她坐在床边,长长地叹了口气,心中思绪万千。
其实,她原本也没指望王秀秀能见到那位会双面绣的绣娘。
只是今日在河边听那几个长舌妇闲聊,说起那绣娘的手艺如何了得,一把扇子就能卖出六十两银子,便忍不住动了心思。
六十两银子啊!
若是王秀秀也能学会这双面绣,那自家小郎的学费是不是也就不用自己这么犯愁了?
可她也知道,自己这想法未免有些异想天开。
那双面绣的手艺岂是寻常人能学会的?
更何况,王秀秀不过是个山野村姑,连绣房的门都没进过几次,又怎么可能有机会见到那位绣娘?
听说外头为了争抢那绣娘的绣品,都快抢破头了,哪轮得到她们这等乡下人?
想到这里,陈春花又叹了口气,心中既羡慕且无奈。
若是王秀秀真有那等好命,能学会双面绣,那该多好?
可惜啊,可惜……
她摇了摇头,将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抛到脑后,转而开始盘算起今日的银子该如何分配。
小郎的学费还差不少,家里的米粮也该添置了,还有那件破了的衣裳也得补一补……
想到这些,陈春花只觉得头大如斗,心中越发烦躁。
“哎,要是王秀秀会这双面绣,哪还用得着为这些琐事发愁?”她喃喃自语,心中对王秀秀的不满又添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