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人。”
赵起元,吴两环等一众认识或不认识的统领百户,纷纷向唐辰行礼。
望着甲片错叠如龙鳞翕张,护心镜泛着寒光的一众甲胄骑兵,唐辰竟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心潮澎湃。
“那一夜咱也曾梦到百万雄兵。”
尤其一片银甲白鳞中,一杆金线滚边绣着‘福’字朱红大旗,挑空竖起,翻卷间猎猎作响,更显气势恢宏。
一瞬间,冲淡了密林中弥漫的血腥和阴霾。
“唐大人,我等奉王命,前来护送您上任,未曾想您在这儿遭遇截杀,不知隆逆向那边跑了?”
吴两环言语间甚是殷勤,瞅着他一身的银白鳞甲,显然也投靠了福王殿下。
“啊,不瞒吴将军,刚才光顾着躲了,没看到,要不你问问李校尉,他在前面一直护着我来。”
唐辰的傻愣,令众军一阵哄笑,神情间不由对这位少年小官,多了几分轻视。
唯独跟随他最久的赵钱二人,和见识过他混淆是非手段的吴两环,不这么想。
满地死尸,皆是东城所的人。
这些人前一刻还跟他们在东城所衙门门口对峙过。
刚奉命出来捉拿少年,转眼变成了一具具尸体,若说跟少年没关系,打死他们三个都不信。
不过见唐辰不愿在这事上多做纠缠,三人只好装聋作哑,事后再询问李荣。
李荣身上多处刀伤,虽然不致命,但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精神不济,昏昏欲睡。
吴两环忙招来老兵将其带下去医治,又派人回京城向福王禀报东城所遇袭之事。
至于福王是否通知东城所,或者那位连登基大典都还没敲定的新皇帝,那就不是他们所考虑的了。
稍作休整,唐辰终于更换了后腰受伤位置的白布,又休息了一段时间。
吴两环打出苏丘织造使的仪仗,护送着唐辰浩浩荡荡向通州登船。
路上,唐辰才听钱赵二人说了东城所陆阿桂和廖湘心向太子的事。
他俩昨夜去了便被扣下,直到今日福王派出魏忠贤前去接管东城所时,双方对峙小半个时辰,最后在新帝和福王分别传来谕旨后,双方才解除对峙,那时才将他们放出来。
“有负唐大人所托,卑职罪该万死。”
赵钱二人这话说的极为顺溜。
说完之后,他俩都是一愣,忽然发现他们两个好像没有一次完成过唐辰交代办的事。
二人面面相觑间,皆感到万分惭愧。
唐辰笑笑不慎在意:“本就是一招闲棋,成了自然皆大欢喜,不成也没什么损失。”
“那大人不担心陛下将你抓回去吗?”钱大通担心的问道。
他现在是真担心,明良帝暴毙,他明智地投靠了福王,可他在福王那里根本排不上号,唯有跟着眼前这位小爷,才能混点功劳。
如今不比明良帝当政时期,新帝明显没有完全掌控朝政,如今更是明着和福王争权。
此时,不光他们要考虑前途,便是那些朝堂大人们也在考虑到底该站哪边。
成了,荣华富贵三代不愁,败了,转瞬便会墙倒屋塌。
唐辰笑着为众人解释道:
“呵呵,龙椅上的那位现在手里没有确切证据,不敢明着来抓我,否则便是和福王撕破脸。
最多如刚刚那般,派出东城所秘密将我抓捕回去,但廖湘出来的太急了,若晚点,或者等到明日再借着其他名义出城,福王便不会派你们出来。
如今,你们带着一千骑兵护送我上任苏丘,别说那位还没彻底掌控京城三大营,便是彻底掌控了,他也要掂量掂量,硬抓我的后果。
更何况,还有一位嫡亲皇子流落民间,那一位也不是省心的主,迟早要闹个大的,给咱们这位新陛下送上登基贺礼。”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好奇地转头问道:“我记得在哈德门前我将他抓住送给福王了,他怎么逃出来的?”
赵钱二人互相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他们一直被关着都不知道隆王被抓过。
吴两环开口道:“小石将军派去押送的人,半路遇上了混进的边军,双方遭遇,便在当街上厮杀了一通。
小石将军的人少,被杀的大败,隆王自然便被劫了去。
后来福王得知消息,气的差点当场砍了小石将军。
如今小石将军虽被魏公公和石大亨统领联名保了下来,军权却被福王夺了。
如今他的兵现在在卑职小弟手中,他本人也在小弟手下当副手。”
“哦,这么说来三桂兄得了大便宜?”唐辰语气淡淡,听不出是赞还是贬。
“呵,这也是托了唐大人的福。”
吴两环小心翼翼偷看了一眼唐辰面色,什么也没看出来,但他听赵钱二人聊过,这位小爷出了名的小心眼好记仇,虽然不知自家小弟有没有得罪这位小爷,不过见小弟没跟出城,便赔了小心,捧着说道。
“别,我可没这么大的福气,大家都是托了福王的福。”
唐辰拱手高举,最后一句说的特别大声,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似是回应他的声音,落后一排的捉刀卫应声斜举四十五度,大声齐喊:
“为了福王!”
落在后面的兵马司,见样学样,跟着作出同样动作,前后脚地喊出:
“为了福王。”
两个声音前后不一。
唐辰听着别扭,抬手斜举,猛地大喝:“为了福王,万胜!”
“为了福王,万胜!”千军齐喝,声震九霄!
千军方阵,刀枪如林,旌旗招展,战马奔腾,气势恢宏。
那么一瞬间,吴两环感觉自己的军权突然间没了。
官道之上,络绎不绝的商贾百姓,入京赶考的书生,亦或者回京述职的官吏,突然看到这么一幕齐齐为之惊颤,下意识地避让道旁。
所有人都禁不住冒出同一个念头:“这样的强军哪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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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萧府。
“圣旨到:内阁首辅萧元驭勾连边将一案,疑点重重,着三法司重新搜证审查,萧府上下人等可自由出府,待事情查明之后,再行定夺,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封闭了三天的广亮大门应声开启,陈规强忍着悲戚念完圣旨,慌忙搀扶起老态龙钟的外祖母。
“孙儿来晚了,让祖母受苦了。”
他环顾一圈,但见各个形销骨立,便是站起来,这么简单的动作,都有好几位小娘脚下无根地摔倒在地,靠他人搀扶才能颤颤巍巍地站着。
这还是他命人送来两大锅粥后的结果。
刚入府时,那简直是人间地狱,好好的阁老府堪比诡屋一般,一个两个都像是活着的尸体,令人望而生畏。
“老身倒没什么,便是衡哥受不了羞辱,当日跳了井,着实有点冤啊。”
往日雍容华贵的诰命夫人,如今像个乡下老太太,面色枯黄,老眼昏花。
“孙儿,已经派人将小舅尸首打捞上来了,祖母放心,有孙儿在,定然会将那个陷害外祖父的小人就地正法,为外祖父昭雪报仇。”
老太太不知可否地点了点头,悠悠说道:
“只盼着能带着老爷和衡哥尸首回老家安葬便好,回老家便好。”
便在此时,忽有东城所卫匆匆走到陈规身旁,附耳低语一阵。
听的他双眼瞬间亮起,不可置信地回望来人:“此言当真?”
“当真,那就是个姑娘,我们吓一吓,她便全招了,而且还说这一切其实都是福王在背后指使的。
目的就是为了搅乱科举,乱了太子和隆王的名声,给他自己增加威望。”
那东城所卫说的眉飞色舞,陈规却听的眉头紧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