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远又见得一旁的石吉山那幅欲言又止的表情,皱眉问道:“石管事,你是不是也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
石吉山暗叫倒霉,侯爷的家事能是他这种小人物议论的么?
“侯爷,这是您的家事,小的,不敢妄言。”石吉山硬着头皮道。
“我让你说便说。”姜远冷声道。
“那个…鹤留湾很多人都说小茹姑娘是您的通房丫头…”石吉山声如蚊虫:
“有谣言在传,小茹姑娘之所以能管着鹤留湾这么大一片地面,是因为侯爷很宠爱小茹姑娘……都是一群老娘们在乱传,侯爷,您…”
姜远只觉天塌了,到底是哪些长舌妇在背后造小茹的黄谣。
姜远想了想,说不得是那些闲着没事,坐在牌坊下摆摊的老太太们扯出来的。
姜远在蓝星就领教过村口老太太们的厉害,姜远说在大城市当程序员,硬被传成姜远在城中动物园装猴子。
姜远满脸的无奈,以后小茹的名节可怎么办。
还有这程有财,自己的妹妹被人造了黄谣,不但不去问清原因维护自家妹子的名节,还打着他的旗号在砖厂四处乱说,也着实可恶。
“你先去干活吧。”姜远将程有财打发走,这事只会越描越黑,和程有财这样的人也更说不清,便也不说了。
姜远又对石吉山道:“以后不管谁打着我,或者小茹姑娘的旗号胡说八道的一律不要信!还有那程有财,该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优待!”
石吉山听得姜远话语中带有怒意,连忙点头:“小的记下了。”
姜远看看天时,已至午时了,又与石吉山聊了聊砖厂的管理制度,便也准备往回走。
“当当当…”
一阵敲钟声响起,姜远听得有人大喊一声:“开饭了!”
一众工人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往食堂跑,一个个的速度极快。
“妈的!这是人吃的么!怎的今日的伙食与以往相差那么远!”
就在此时,姜远听得食堂里传出一声怒吼声。
接着是更多人的叫嚷抱怨声。
石吉山听得动静,脸色一变,转身就往食堂跑去。
姜远不明所以,也赶紧跟上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姜远与石吉山刚到得食堂门口,就听得一个妇人尖利的嗓声传出:“你们这群扛活的!有得你们吃就不错了!还嫌这嫌那,你们是要上天么!”
“你哪来的妇人!这饭食与往日差太多,就几片烂菜叶,粟米饭中这么多沙石怎么吃!”
“对!这食材是谁人买的!下手也太狠了吧!”
“就是这个刚来的妇人采买的!”
一众工地纷纷指责那妇人贪墨了伙食钱,那妇人双手插腰,骂道:“谁看到我贪墨伙食钱了!每天三两银子的采买,就只能吃这些!你们爱吃不吃!”
一众工人大怒:“你绝对贪墨了,往日三两银子一天的伙食,每天至少能吃上一片肉了!怎会只有烂菜叶!”
“我们要去告你!”
那妇人冷笑一声:“你们爱上哪告就上哪告去!实话告诉你们这帮扛活的!鹤留湾大管事小茹姑娘是我妹妹,侯爷是我妹夫!怎的,你们想怎的!”
“放屁!”蒋二虎怒吼道:“小茹管家姐姐心善至极,怎的会有你这样贪墨工人伙食的泼妇嫂子!”
“你骂谁泼妇!你骂谁!”那妇人蛮横的走到蒋二虎身前,一手叉腰,一手推着蒋二虎,将他推得连连后退。
石吉山胆颤心惊的看着一脸铁青的姜远,连忙冲入饭堂中,大喝一声:“都干什么!吵什么吵!”
一众工人见得管事进来,纷纷又来告状,那妇人也不是好惹的,将挡在身前的工人们推开,趾高气昂的对石吉山道:
“石管事,这些扛活的刁民闹事!扣他们的工钱!”
石吉山面如锅底,喝道:“胡闹!”
那妇人见得石吉山居然敢喝斥她,怒了,声音比石吉山还大:“石管事,敢凶我?信不信,老娘让你滚蛋!”
石吉山从边上的桌子上拿过一个饭碗来,指着碗中那几片菜叶子,冷声道:“今日这饭食这般差,你做何解释?!今日你不给个说法,我看滚蛋的是你!”
那妇人轻蔑的看了一眼石吉山,道:“你是不是聋了!我妹妹是鹤留湾大管事,我妹夫是侯爷!还不知道是谁滚蛋呢!今后,这饭堂老娘说了算!你们爱吃不吃!一群贱民!”
姜远慢步进了饭堂,大多数工人都是认识姜远的,见得姜远进来,纷纷让开一条路来。
那妇人还在叫嚣喝骂着,却没看清她口中的‘妹夫’已然来到她身前了。
“啪!”
一记清亮的耳光响起,结结实实的打在那妇人的脸上。
“啊!谁敢打老娘!”那妇人尖叫一声,张牙舞爪的就要朝打她之人扑来。
姜远身后是有两个护卫的,岂能让这妇人伤了侯爷,抬脚便是一踹,将妇人踹倒在地。
“啊!还敢踹我…”妇人尖叫声只发出了一半,便熄了火,她见得一张熟悉且铁青的脸,正俯视着她。
“还认识我么?”姜远阴着脸问道。
“妹夫…啊不,侯爷…”那妇人总算清醒了一些,认出面前这人不正是当初在济河打她,且让她在县衙挨了五大板的姜远,姜侯爷么。
“刚才那一巴掌,是因为你骂本侯的工人是贱民!他们轮得到你来骂?”姜远很想再踹这妇人一脚。
小茹的嫂嫂再无刚才的嚣张之色,捂着脸哭道:“侯爷,不是奴家要骂他们,是他们冤枉奴家贪墨伙食,奴家今日刚来,怎会做如此之事?实是那点伙食费,就只能吃这个。”
这话一出,顿时激怒了一众工人,纷纷喝道:
“你胡说!今早食堂还有肉片和馒头!往日里也是吃的比这好上许多!”
“侯爷当面,你还敢糊弄!”
姜远环视了一圈,将人群中的蒋二虎叫了出来,问道:“你来说说,平日里你们的伙食如何。”
蒋二虎也不惧,道:“禀侯爷,往日里咱们吃的不错,有粟米饭、馒头,有蛋汤,还每人有一块薄肉片。”
姜远闻言点点头,走进食堂后厨看了看,只见得大锅里只有一些烂菜叶,连一点油花星子都没有,粟米饭中也混有许多的泥沙。
灶房中的厨子诚惶诚恐,道:“侯爷,这些烂菜叶实是…唉…不关小的的事啊!”
姜远安慰道:“此事与你无关,你不用害怕。”
姜远出了灶房,将石管事叫了过来,问道:“砖厂每日的伙食标准是多少?”
石吉山立即答道:“咱们砖厂有三百人,分两班倒制,也就是每日六餐饭食,小茹姑娘制定的是每日三两银子。折合每人每天伙食消耗,是十文上下,相当一个工人半天的工钱。”
“十文?”姜远目光扫向小茹的嫂嫂,道:“如此多的伙食费,你给工人们吃烂菜叶?夹了沙土的粟米?你知道不知道,砖厂的工人每天干的都是重活!”
“侯爷冤枉啊,奴家真没贪啊。”小茹的嫂嫂眼神躲闪着,嘴里依旧叫着冤。
姜远冷笑一声:“现在,你将贪墨的银子交出来!要么,我送你去丰邑县衙见官,你自己选!”
“侯爷,我真没有啊…”
“带走!”
姜远也不多废话,喝令身后的护卫上前拖了小茹的嫂嫂便走。
“侯爷开恩!”
程有财从人群中扑了出来,抱着姜远的大腿哭道:“侯爷,千万别将贱内送官,这贱人贪多少钱,小的让她交出来便是!侯爷,您就看在茹儿的面子上,放贱内一马。”
“也行!今日将贪墨的银钱交出来,本侯可以给她一个机会。”姜远冷声道。
程有财闻言一喜,将小茹的嫂嫂拉了过来,催道:“你快将钱交出来!”
小茹的嫂嫂被吓得半死,但面对软弱的丈夫时,却又是另一副嘴脸,骂道:“你这没用的东西,你也疑老娘,老娘怎么嫁了你这个窝囊废!”
程有财又气又急,这婆娘不知死活,当着侯爷的面还要耍赖,顿时扬起手来,一巴掌扇了过去:“你这贱妇,快快将银钱交出来,为夫是在救你!”
小茹的嫂嫂见得一向打骂顺受窝囊不堪的丈夫,竟然敢打她,又见得丈夫眼中目露凶光,不由得软了下来。
“我交…”
小茹的嫂嫂从怀里摸出二两银子来,哭哭啼啼交给程有财。
程有财接过银子,讨好着递给姜远:“侯爷,贱内一时糊涂,您就放贱内一马吧,她以后定然不敢了。”
姜远接过银子扔给石吉山后,才对程有财道:“念在她初犯,本侯也看在小茹的脸面上,不与她计较,若有下次,定然送官!”
“多谢侯爷。”程有财闻言立即下跪磕头,砰砰有声。
姜远又转头对石吉山道:“这妇人不适合在饭堂,调她去制坯,若再有不守规矩,无需讲情面。”
石吉山连忙应是,狠狠的瞪了一眼程有财夫妻,暗道,本来看在小茹姑娘的面子上,给你二人找个轻松活计,却不好好珍惜,那就怪不得自己了。
姜远又对一众工人道:“兄弟们,咱们干的都是苦活累活,很辛苦!但为了养家糊口也没办法。”
“今日砖厂发生这等事,实是本侯管理不当才造成的!本侯给大家道歉!”
姜远说完四方作揖。
堂堂侯爷作揖认错,实是将一众工人吓了一跳。
“侯爷万万不可!侯爷给了我们一条活路,让我们有饭吃有钱挣,侯爷乃菩萨转世。我等感激不尽!今日之事,实怪不得侯爷!”
蒋二虎大声说着,也朝姜远作揖,一众工人也纷纷附合行礼。
“以后大家若遇不合理之事,就找石管事!若他处理不了,就去侯府找本侯!”姜远大声道。
一众工人感动不已,他们还从未见过有哪个达官贵人,像姜远这般平易近人爱戴百姓。
为这样的东家干活,就是干到死也无怨。
工人们将姜远送出砖厂老远后,还在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