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对众人道:“诸位,府中还有些琐事需处理,我先失陪片刻。”
说罢,她匆匆离去。云映仪看着她的背影,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柳如烟匆匆离席后,云映仪独自坐在水榭角落的紫檀雕花凳上。凉风卷着荷香掠过她鼻尖,羊脂玉在日光下泛起薄雾似的柔光。她正欲起身添茶,忽见鎏金牡丹纹茶盘下压着一角雪浪笺。
“西苑湖石畔,急事相商。”
落款处绘着她和白纪联系时惯用的青竹暗纹。
云映仪指尖摩挲着笺上未干的松墨,想起在赤水关回上京前那日,白纪确实说过要她和他再见一面的话。
她本来想着,明日想法子让白纪入宫见一面,没想到今日白纪就找来了。
她拢了拢披帛朝西苑走去,锦履踏上九曲桥时,忽闻桥下传来“噗通”一声巨响。
“快来人啊!二小姐落水了!”
尖叫声炸响时,曲水廊的贵女们正捏着金丝团扇说笑。沈侍郎家的千金最先望见栏杆外飞溅的水花,染着凤仙花汁的指尖死死扣住檀木凭栏:“你们快看!天呐!那不是柳家庶女吗?”
众人蜂拥至栏杆处,正见云映仪提着裙裾冲下石阶。春阳将九曲桥照得发白,柳如霜嫩柳色披帛在水面绽开,像片被狂风撕碎的芭蕉叶。云映仪素青裙角掠过桥边青苔时,不知谁突然倒抽冷气:“她伸手了!柳家二小姐是被她推下去的!”
“噗通”巨响中,所有细节在贵女们眼中串成惊悚戏码——云映仪弯腰时簪尾扫过柳如霜发顶,绣着银竹的袖口擦过对方后颈,接着是重物落水的闷响。
“都别乱说!”御史中丞之女突然用团扇掩唇,“方才如烟姐姐离席后,我听到柳二小姐说要更衣,可是没过多久,云映仪就跟了出去......云小姐好像还捏着一张什么纸,像是去赴约的!”
“可不是么!”承恩侯府的小姐绞着帕子接话,“我见云映仪往西苑去时捏着封信笺,莫不是柳二撞破什么......”
窃窃私语被绿衣丫鬟的哭嚎劈开:“云姑娘饶命!奴婢什么都没看见!”小丫鬟砰砰磕头,额角在青砖上撞出血痕,“求您别把奴婢沉塘......”
云映仪被劈头盖脸这么一顿抢白,自是明白原来今日等着她的不止是席上那一顿刁难。
廊下顿时哗然。
卢尚书家的庶女突然指着水面惊叫:“快看柳二小姐的胳膊!”涟漪散开处,柳如霜藕臂上三道抓痕触目惊心,指甲划出的血线正随挣扎晕开。
“天爷!这是要杀人灭口啊!”不知谁带的头,贵女们纷纷后退。
指节叩在青石砖上的闷响撞进耳膜时,云映仪嗅到了阴谋发酵的酸腐气。
云映仪突然抓住丫鬟的手腕,指甲精准掐在合谷穴:“你说亲眼见我推人?”
丫鬟痛呼声中,她掀开对方袖口露出崭新的翡翠镯,“柳府三等丫鬟月钱不过二两,这水头足的冰种翡翠......”指尖掠过镯内刻痕,“琳琅阁的标记,恰是拓拔小姐常去的首饰铺。”
绿衣丫鬟额头的血腥味裹着苏合香冲入鼻腔——那是拓拔蓉蹀躞带上的金线熏香,混着南夷特有的蛇腥草气息。她垂眸看着自己染了水渍的袖口,忽然想起今晨更衣时,谢同銮特意提醒禁步上新缀的羊脂玉扣。
“这玉扣浸过药汁,遇蛊毒会泛青。”
指尖抚过温润的玉面,云映仪在众人围拢的阴影里缓缓直起身。
“都愣着作甚!”姗姗来迟的柳如烟厉喝,“还不快救人!”
柳如烟面色有些难看,当初和拓拔蓉说好刁难云映仪时,她可没说这局居然会把自己的庶妹牵扯进去,更别提会落湖威胁到生命。
仆从捞起奄奄一息的柳如霜。
贵女们珠钗折射的冷光刺得她眼眶生疼,却也将柳如霜耳后那道血痕照得纤毫毕现——伤口边缘泛着诡异的靛蓝色,像是被淬了毒的银针所伤。
云映仪转身扯开柳如霜的衣领,在贵女们惊呼声中亮出那道靛蓝伤口:“真正的推搡伤该是月牙状指甲痕,而这——”
羊脂玉扣突然按在伤口处,瞬间泛起青芒,“是南夷蛇蛊咬噬的痕迹。柳二小姐三个时辰前就中了蛊,方才不过是蛊毒发作坠湖。”
莹白肌肤上赫然显出三道紫红指痕,指节间距却比寻常女子宽上两分。
“柳二小姐并非被人推落。”云映仪指尖轻触柳如霜耳后,拈起一星暗红朱砂,“这是南夷巫医调制的离魂散,遇水则显。真正的伤口在......”
素手突然掀开柳如霜的云鬓,耳后三寸处果然有道新鲜血痕。云映仪眸光骤冷,直看抖如筛糠的绿衣丫鬟:“说!谁给你的南夷邪物?”
话音未落,那丫鬟突然口吐黑血。云映仪疾步上前扣住她手腕,却在触及脉搏时脸色微变:“她中过蛊!”
沾着毒血的指尖掠过鼻尖,一缕熟悉的沉水香混在血腥中——正是三日前在猎场,拓拔蓉袖口沾染的鸾鸟金线熏香。
可为何,还有一股奇异的香气……
云映仪皱眉,指尖碾着血迹,看向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柳如霜,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她到了,白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