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的这个油坊卖出去后陈万山就再没有来过这里。今天偶然路过。却碰见熟人。他停下脚步来到这个人身旁,叫了他一声“刘二。你还在这里呀?”
这一声叫,吓得刘昆哥差点尿裤子。扑通一声跪下了。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医生一看这刘昆心虚成这个样子,这是有不可告人的事情瞒着陈家。要不然怎么会怕成这个人样子。
他立刻上前用膝盖顶住刘二的后背,把他压倒在地,摁住他逼问。
“二少爷,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真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刘昆满嘴是泥,吞吐着不肯说实话。
“那好,那你就说你知道的。不说是吧?好,不说你就别想看见明天的太阳了。”
陈医生掐住刘二的脖子步步紧逼。
咳咳,咳咳。我说,快放开我喘不上来气了。我说。
陈医生放开手,好半天刘昆才喘过气,脸憋的紫茄子一样的颜色。逐渐的脸色缓过来。鼻涕眼泪就一起下来了。
“我是奉大少奶奶的命令,给你们家干活,你怎么这样对待我?”
“从什么时候开始给你大奶奶干活的?”
“土匪抄家那个时候。不是说要留下一个榨油作坊,给陈家留一条后路吗。我就一直在这里看着这座油坊。”
陈万山听了,心里气得简直要背过气去。那两口子整天哭穷,这是给我们看呢。自己留着后手。为了还排木局子里那么多的外债,家里都要砸锅卖铁了。这里还留着小金库呢。这还是亲兄弟吗?
“都谁知道你这里? ”
“我就听大奶奶的。就是上个月,大奶奶说家里急需用钱着急转让才办的手续。现在这油坊可是手续齐全的。大少奶奶不让告诉你。我就没说。以前我可是一心给陈家做工,不过现在这油坊大奶奶已经转卖给我了。和你们陈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刘昆说着就硬气起来。心想现在都是自己的铺子了,害怕他个球。站起身抖抖衣衫。这衣衫已经一改往日的低调。现在可是绸缎的衣服很怕脏的。
这样想着就与陈万山面对面的直视。一副狗眼看人低的嘴脸呈现在昔日的主子面前。
陈医生从刘昆的叙述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那日因老太爷被土匪绑票,急需用钱赎人。因家里的钱被土匪抢去,要处理几处店铺。
这个油坊是大少奶奶用私藏陈家柜上的钱,她藏起来那部分钱买下来,让娘家哥哥刘昆给经营。也就是说。这个油坊始终是陈家的产业,他们用自己的钱买回自家的油坊。
可是现在这油坊已经在刘昆的手中。恐怕转让铺子的钱早已经变成大烟土袅袅升空了。
刘晨管刘昆叫娘家哥儿,是给陈家听的。这刘昆和刘晨的关系不清不楚的。只有陈家人不知道。
陈万山这时候是满腔的愤恨。他想起来,那日,刘晨说家里的钱都让土匪给抢走了。陈家二少爷看见那刘二哥慌张的样子,现在心下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他耳边响起大嫂的哭声。
“家都被他败光了,我留存那点钱也都被他抢去了。这日子可怎么过呀,还让不让我活了。”
土匪抢劫后,要拿出钱来赎回老爷子,发生在大嫂屋里那一幕,他不断的在头脑中上演回放。大嫂拿出那点钱说就屋里没有钱了。原来都用到这里。
玉箫说看见大娘家屋里有钱,大家去他屋里翻出来那么多钱来。
大哥追打大嫂的骂声,还有大嫂的哭声,不绝于耳。
陈万山心里想,刘晨哭声是那样凄凉,可都是在做戏?大嫂果然留得好手。这些事情究竟大哥知道多少。到底大哥有没有参与。这些个问题一定要找大哥问个明白。他失魂落魄的往回走。脚步更加沉重了。
可是又想,大哥这样折磨自己,仿佛他又是不知道这些。不禁心生怜悯。
他可怜大哥的钱财都攥在那婆娘的手里。被那娘们骗的团团转。到如今家里的买卖,土地都没有了,没有了生活来源让大哥怎么能不灰心。
他又想起大哥责备自己的话。他在怪自己没有守住家业。如果不用大烟来糟践自己,还有什么办法麻醉自己哪?
他这样想着,倒是同情起来他的大哥。
他头痛的厉害,昏昏沉沉的来到江水边,内心彷徨,这是什么世道?陈家的将来该怎样走下去。他不断的问自己,无尽的彷徨占满悲怆的心。
陈医生坐在松花江北岸上,双眼紧紧的盯着翻滚向北流去的江水。他多想一头扎进江水里。随着江水自由自在的流去。从此轻松的自由流浪。不再忧心任何事情。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松花江水向北流。
现如今三弟和四弟都没有任何音信。家里又指望不上大哥。大嫂那女人早已经身在曹营心在汉。老早就包藏祸心。
值得庆幸的是老妈身体还好。一直帮老四媳妇照顾两个年幼的孩子。家里十五六口人,每天都有这么多的嘴要张口吃饭,需要他来养活,哪一个都让他操不完的心。
现如今哥哥倒是麻醉了自己,已经有半个月没回家了。把所有的担子都甩给了他来担。想到这里,头脑渐渐清醒过来,他冲江水喊:啊、啊、啊。释放胸中的闷气。
“不行,必须拉回大哥,不能让他沉迷下去,家里还需要他。”
他喊出了自己的心声。于是他站起来,丢掉手中的鹅卵石。拿起药箱往回走。找了一家又一家烟馆,却不见他大哥踪影。
走着走着,他看见前面有个背影很像大哥。他快步追上去一把拉住他说道,“你上哪去了这么久不回来?”
“你认错人了吧。”
那个人一转头,却是一个陌生人的脸。
“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是我的家人。”
陈医生悻悻的放开手。
他转过身,擦干眼泪,却想,哥哥你上那里去了?每次他有想不开的事情时候都有大哥在可以身边商量,默默的陪着他。可是突然有一天却不见了踪影。也不打一声召唤。
“大哥你在哪呀?”他冲着涛涛的流水喊着。
他跌跌撞撞的回到家里。看见媳妇和三个女儿都安安全全的在身边,狂躁的心这才有了着落。
这时候突然有人来报:“陈家二爷,有人给让我你送来一封信。”说着递上来一个纸团。
陈万山打开一看,是用牛皮纸写的便条。字迹歪歪扭扭的。他一看这字。心里顿时凉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