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妃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便明白了孟姝的言外之意。
或许是最近这些日子过的还算顺遂,她险些都要忘了宫里还有个云表妹需要照看。云表妹一向没什么主见,平日里连身边丫鬟的话都能左右她的想法,倒的确是放在身边看顾着才好。
等纯妃带着人离开后,绿柳一边整理床帐一边说:“皇后娘娘不会让沈婕妤出事吧?沈家依附蒋家多年,端是看两家的情分,也不会......况且沈婕妤若真能生下皇子,皇后娘娘完全可以抱来自己养啊。”
孟姝重新躺下,语气平淡:“皇后来行宫第一日,蒋夫人就带了人来探望,皇后转日便喜笑颜开,能让她转忧为喜的,除了子嗣还能是什么。
云夫人查过,蒋家一个月前寻到一位西南有名的女医,专治妇人病。
皇后保沈婕妤这胎是未雨绸缪不得已而为之,要是知道自己还能怀上,以她的狠毒性子,断不会在乎沈婕妤这一胎。”
“也许是我多想了。”她顿了顿,“但在宫里不比府上,多思多虑才能过的长久。”
绿柳在心底轻轻叹了叹。“话是这么说,可姝儿也要顾惜着自己的身子才是,这两日你睡的都不大安稳,简太医不在,不如奴婢去求何医正开些安神助眠的方子?”
“不用。”孟姝轻轻摇头。
“连着躺了两日,浑身都不自在,下半晌你和冬瓜陪我在园子里走走。”她忽然想起什么,“夫人什么时候来?”
“景内官与奴婢提过,说是七月初,总还有七八日呢。”
绿柳回完话,有些欲言又止。
孟姝抬眸:“还有事?”
“就是...姝儿病了那日。”绿柳压低声音,“何医正诊完脉,不知与皇上说了什么,皇上的面色很不好,似乎...还有一丝恼意。”
“恼意?”孟姝神色一凛,“这两日皇上来时,与往日并无不同。”
绿柳犹豫道:“......后来姝儿梦魇,皇上心疼的样子又极真切,奴婢便没再深想。但这两日越琢磨越不对劲,何医正开的方子,应对的的确是低热之症,并不算多严重,皇上便是担心也不该...会有那样的表情。”
孟姝蹙眉思索片刻,全无一丝头绪,只轻叹道:“这样要紧的事,你该早些告诉我才是。若真有什么不妥,也好早做打算。”
她忽然话锋一转,眼中带着几分探究,“不过,你和景内官何时走得这么近了?”
“啊——?”绿柳低呼一声,思绪一下没跟上。
“也没...没走得近呀,就是每逢皇上过来时,景内官都会与奴婢说上几句话,姝儿放心,要紧的我一句都不会说的。”
“我自然信得过你。”
孟姝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告诫,“不过景明到底是内官御前总领,身家性命都系在皇上身上,最是忠心不二。这种人,平日里恭敬些便是,就是打点也要适可而止。”
景明是皇上的眼睛耳朵,敬而远之才是正理。
来往频繁,落在有心人眼里,那便有窥探圣意的嫌疑了。
绿柳低着头,一副做了错事的模样:“奴婢记下了。”
孟姝拍了拍床榻,示意她坐下。绿柳犹豫了一下,还是挨着床沿坐下,只是身子绷得笔直。
“你啊...”孟姝无奈地摇头,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角散落的碎发,“冬瓜说,你这两日躲着梦竹,是打算一辈子不说话了?”
绿柳别过脸去,手指揪着裙摆上的绣花,“她总用那种眼神看人...我瞧了心烦。”
“所以你就学小孩子赌气?”孟姝失笑,忽然凑近捏了捏她的脸颊,“我的绿柳什么时候这般沉不住气了?”
绿柳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闹了个大红脸,支吾道:“我、我就是气不过...”
她忍不住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梦竹整日里摆出一副为纯妃娘娘抱不平的样子,倒像是姝儿你抢了纯妃的恩宠,欠了纯妃娘娘什么似的。难道你是自愿进宫的?就算有天大的恩情,做到这份上也该还清了吧?皇上喜欢谁,难道还要看她的脸色不成?”
孟姝轻笑一声,眼底却不见笑意。
她伸手点了点绿柳的额头:“傻丫头,你真当皇上是真心喜欢我?”
“奴婢虽觉得有些刻意...”绿柳小声道,“但皇上待你的好,总归做不得假。”
“或许吧。”孟姝不置可否。
“但有些话还是得提早与你说明白。这宫里头,最要不得的就是自己人离心。
不管如何,我们几人心里都不能生出任何嫌隙,若让外人钻了空子,那就什么都晚了。”
孟姝收起玩笑的神色,“梦竹纵然有她的不是,但她心疼纯妃,就像你一心为我着想一样。你放心,她在大事上从不含糊,否则夫人也不会让她一直跟在二小姐身边。”
绿柳不情不愿地点头,表情有些不自在。“奴婢明白了,下次她再与我说话,我便理她就是。”
见孟姝仍定定地望着她,绿柳终于败下阵来:“好啦好啦,上次你赏我的那匹料子,我裁件衣裳送她总行了吧?”
说着还撇了撇嘴,一副忍痛割爱的模样。
孟姝这才揉了揉她的掌心,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你和冬瓜对我最好,我都记着呢。有你们在身边,我才觉得这宫里的日子也不算难捱,所以,咱们都要好好的。”
绿柳趁机道:“所以你休要想着将我赶走,我这辈子都得赖着你。”
......
后宫,淑景殿。
宋婕妤接到传召后就径直来了沈婕妤这里。
沈婕妤正倚在软榻上小憩,听闻宋婕妤到访,她忙让侍女扶着坐起身,圆润的脸庞因孕中丰腴更添几分娇憨,她是个能吃能睡的,怀相极好。
“皇后娘娘让宋姐姐去行宫?”
沈婕妤眼睛一亮,随手捻了颗蜜饯含在嘴里,“这可是好事呀!姐姐别担心我,倒是你...”她忽然压低声音,“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就算不为恩宠,总要有个孩儿傍身才是。”
沈婕妤真心为她开心,不等宋婕妤说话,忙打发贴身宫女月环:“去把我妆奁底下那个螺钿匣子取来。”
待月环退下,她神秘兮兮地凑近宋婕妤耳畔:“这秘密我连皇后娘娘都没说...”
月环捧来一个锦囊,沈婕妤像做贼似的塞进宋婕妤手中,“姐姐也知道我爱用香膏,我试用过许多种香味,这种与别个不同,是皇上最喜欢的!”
她促狭地眨眨眼,“等姐姐到了行宫,侍寝前抹在耳垂、颈间,对了,还有腰侧!皇上他最喜欢......”
宋婕妤:“......”